“一路風塵一路情，半世情緣難舍分。”從天山腳下到冠蓋京華，三十余年，北京市第八十中學白家莊校區主管校長趙慧始終與三尺講臺站在一起，用她的話來說，講臺就是她的陣地。

四月的校園，花明柳綠，草長鶯飛。趙慧的辦公室在二樓，一棵柿子樹的樹枝直接長到她的窗口，她笑道，秋天，伸手就能摘到金黃的大柿子。樓下，是孩子們種植的“開心農場”，每個年級都有一塊“自留地”，他們用稚嫩的手，在春天翻開土壤，撒上種子，也栽種著希望。

校園不大，講臺更小，但方寸之間，也能做出大文章。

初為人師“第一課”

趙慧并非天生就想當老師。從小學到高中，她都是在同一所子弟學校上學，那時的教學條件、教學環境可想而知，看到教師常常被學生欺負，她曾經發誓，長大后決不當老師。

1986年大學畢業，雖千方百計，但師范畢業的她改行終成泡影，被分配到新疆奇臺一中工作。那時的趙慧情緒低落到極點，工作無精打采。

一天，上課鈴已響過很久，趙慧站在講臺上，教室里一片嘈雜，學生根本無視她的存在，她在臺上講，學生在臺下說。她終于怒不可遏，扔出一句話：“今天的課不上了。”重重地一甩門，離開了教室：老虎不發威還以為是病貓呢！正在得意時，班主任老師滿臉嚴肅地指責她為什么離開課堂，其中“你有什么資格把學生甩下不上課”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她。不一會兒，校長在辦公室里很嚴厲地批評了她。當時她覺得特別委屈，一氣之下就不想干了。慢慢冷靜下來，認真反省自己，才意識到自己雖已走上工作崗位，可心卻沒在這里，“我不愛學生，他們能愛我嗎？”校長的話在她耳邊回響：“講臺就是陣地，站穩講臺是教師最基本的職業素養”。正當她難受的時候，校長端著一個飯盆來看她了，第一句話就問：“一天沒吃飯，餓壞了吧。”是委屈還是感動說不清楚，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勁兒地流淌。這天她和校長談了很多，校長還給她講了他當老師的經歷，趙慧才明白，當老師不容易，當好老師更難。只有用心去做，用愛去教，才能擔負老師的責任。

“別人能干好的我為何不能？”趙慧性格比較“硬”，不服輸，每當遇到困難的時候，她都會想起大學班主任的那句話：“將來你一定是位出色的老師”。她開始認真學習，不失時機地向周圍的老教師請教，經常去蹭聽別的老師的課，在他們耐心地引領下，很快就站穩了講臺。

事業有了起色，迎來了輝煌。她講授的《大堰河，我的保姆》獲得烏魯木齊市青年教師講課大賽一等獎。1992年—2004年，她先后調到烏魯木齊兵團一中，烏魯木齊第一中學任教，于2000年、2003年先后兩次參加國家級骨干教師培訓，2005年，她通過人才引進途徑到北京任教，2007年至今先后榮獲“北京市語文骨干教師” 稱號，2008年所帶初二（8）班榮獲“北京市優先進班集體”稱號，她本人獲得“優秀班主任稱號”， 2014年榮獲“北京市師德先進個人”稱號，2015年榮獲“北京市基礎教育學生綜合素質評價工作先進個人”等稱號。

“講臺就是我的陣地，課堂才是我的樂園。從教31個年頭，無論我遇到什么困難，只要往講臺上一站，一切煩惱全都忘卻，課堂上我總是充滿活力。”趙慧雖然已經是白家莊校區的主管校長，但她仍堅持給學生上課，“我舍不得課堂”。

“趙老師每天等著你”

“他們不管什么時候見到我，不顧及周邊有多少人，從后面抱起我，我說在打電話呢，往后點，那不行；我說在說秘密，那不行，就要抱著。”趙慧說，學生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親。

有一年過生日，孩子們偷偷地給她準備了生日party，讓她十分驚喜，切蛋糕的時候，“有個孩子說，老師，我們都要吃，我說好吧，挖一塊給你，孩子說不行，你一人喂我們一口。50多個孩子呀，一人一口，我真做了，我就一個一個的喂。”

有一個叫劉小偉的學生，父母離婚了，“他媽把他送到校門口，說好來上學，但只要一到門口就不下車，抵觸上學，看人的眼神都是迷離的、飄忽的。”

“上學的時候，我天天等著他，給他發短信，來了以后，我就摸他頭，夸他表現真好，慢慢他就很依賴我。”有一次，劉小偉又不來上課了，趙慧去家里看他，他正在打游戲，一見老師，眼神就完全緊張得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趙慧摸著他的頭，問玩什么呀，好玩嗎？你跟我講講，他慢慢就放松了，給老師講游戲，講家里照片的故事。

“我跟他說，你不去上學，我特別特別想你，后來我就寫了一張紙條，寫的是趙老師每天都在等你，貼在他家門口。”一看那紙條，劉小偉就來上課了。

中考的時候，趙慧特別擔心劉小偉不能來。“我問他，你中考的時候需不需要趙老師，他說需要。我說這樣，今天晚上我到你家，住你們家。”

第二天趙慧和他媽開著車把劉小偉送到考場，“我拉著他的手，把他送進考場，他出來以后我問他考得怎么樣，他說還可以。我說下午你可以自己去了吧，他說可以。下午，我就遠遠地躲在校門口，看著他進去，才算放心了。”

劉小偉后來走出了自己的陰影，當了班長，還去法國留了學。

趙慧特別用心，每當她接手一個新班，都要先查看學生的入學登記冊，這樣在還沒見到學生的時候，就把所有的孩子基本上都認識完了。“我叫了師曉林，這個孩子特別吃驚，‘老師，你怎么認識我呀’。我說我早就認識你了，他們覺得特別好奇。那個孩子特別調皮，軍訓的時候，就在后面撥著我的肩，說老師，我喜歡你。”

“老師你為何總是不老？”

作為一名教師，如何正確理解“教書匠”和“教育家”的含義，決定了在教師這一職業上所能達到的高度。“我雖然不是教育家，但我也絕不愿意作庸師。”趙慧說。

有的老師好心勸她，一輩子很短，別活得這么累。趙慧認為，天天照本宣科完成教學任務，身體是不累了，可心卻真正累了。“我不甘心一輩子一成不變地進行簡單重復的勞動。我喜歡思考，更喜歡不斷挑戰自我。”

課程改革的重點是課堂教學改革。這些年來，在課堂教學實踐方面，她一直沒有停止研究。大膽嘗試了“任務驅動三級目標自主教學模式”的教學實驗，效果非常明顯。2010年10月中旬,北京舉辦全國嘗試教學流派“同課異構”課堂教學現場觀摩會，趙慧采用任務驅動的教學方式，完成了《香菱學詩》一課的教學任務，此課得到與會者及教育專家的好評。本文大膽的以三首詩歌鑒賞為切入點，教學過程層層深入，環節設計共有三跳：通過香菱學詩認識香菱人物形象，這是一跳；出示脂硯齋對香菱評價的一段話，引出小說中關于香菱的描寫，讓學生站在更高的高度俯視香菱形象，這是第二跳；最后從香菱命運再看紅樓夢中女性的命運，從而了解小說的主題及社會意義，這是第三跳。

北京市海淀教師進修學校教研員姚守梅老師給予這節課高度評價，“這是一節很有語文味的好課。”

“我活潑、開朗、愛玩，常常帶著我的學生一起玩。”趙慧做事不喜歡循規蹈矩，她始終相信一句話：“語文學習百分之四十在課內，百分之六十在課外。”2001年的暑假，她第一次給學生布置社會實踐作業，讓學生利用假期開展社會實踐活動。不久就接到一位家長的電話，委婉地說，他覺得孩子天天往外跑，做一些與學習無關的事，白白耽誤時間。經過趙慧耐心的解釋，家長終于接受了她的教育理念。

開學的第一周，趙慧利用語文課，進行了暑假學生社會實踐匯報，趙慧邀請了部分家長參加，學生的匯報展示讓所有在場的師生和家長震撼，其中，陳程和肖來提兩位同學的《洋快餐與烤包子的調查分析報告》最引人矚目。他們為了深入調查，一個到肯德基打工近一個月，一個去考包子店幫忙兩周，第一手資料獲得為他們的分析報告奠定了基礎。報告有事實，有分析，有理性的思考，深深吸引了每個人。陳程的爸爸激動地說：“這是我孩子寫的文章嗎？”

2005年，趙慧調入北京市第八十中學，成為數學實驗班班主任。全班共有43名學生，男生就有31位，他們喜歡數學，不喜歡語文，特別怕寫作文，趙慧一直尋找解決他們不愛寫作文的辦法。電腦在當時剛開始普及，許多學生很喜歡電腦。她想到把電腦和寫作聯系在一起，制作班級網頁。于是，趙慧幫學生策劃了“我愛我班”、“美文欣賞”、“法律紅綠燈”、“陽光地帶”等八個欄目，每個欄目由一位同學擔任主編，負責招募組員。全班人人參與，寫作熱情頓然高漲起來，同學們紛紛投稿，“美文欣賞”欄目每周都更換作品，班級網頁點擊率很高，就連家長也迷上了它。班長丁一清對趙慧說：“老師，您帶班忒時尚了”。

“我越琢磨，越咂巴出味道，這句話是學生對我的最高獎賞，我明白時尚的含義了。對我來說，時尚就是隨時隨地將生活中富有時代氣息的元素融入教學中，授課方式不循規蹈矩，不拘一格，教學永遠都有創新的成分，語文教學就充滿勃勃生機。”趙慧說。就讀于北京大學新聞系的王天藝，在她的回憶文章中這樣寫道：“語文課上，趙慧老師端端然捧著課本，或朗朗誦讀或徐徐解剖，她聲音如細流，溫婉沉靜又不失抑揚有度，在干癟的字眼間流淌而過，而那文字竟都重新伸展開了拳腳，回到像剛從作家筆尖蹦出來一樣的鮮活溫熱，那真是藝術的享受。”

“老師你為何總是不老？”畢業后的學生見到她時都要提這個問題，此時，趙慧總是笑笑。

（文中劉小偉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