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軍90周年，正在影院熱映的　《建軍大業》和　《戰狼2》，以打破思維慣性、有別于傳統主旋律影片的樣貌引發了觀看和評論的熱潮。本文作者梳理了主旋律影片產生、發展和進化的過程，得出結論：真正推動主旋律作品進步的，是電影的發展，是有著嚴苛檢視一切的“毒”眼光的觀眾，乃至時代社會。

　　———編者的話

　　眼下電影《建軍大業》和《戰狼2》正在影院熱映。作為主旋律題材的電影作品，前者聚焦表現1927年中國風雨飄搖內憂外患之際，革命先輩馳騁沙場浴血奮戰的一頁重要篇章，顯示出歷史的縱深面貌，同時請來香港的商業片導演執導，力邀一群有市場號召力的年輕演員來參演；后者將鏡頭伸向國境之外，以大片的敘述模式和視覺呈現方式包裹濃烈的愛國主義內核。兩部影片上映至今，口碑與上座率俱佳，由此也讓我們思考：主旋律電影，如何深入人心？

　　主旋律影片的說法最早出現于1987年3月，電影局在召開全國故事片創作會議上首次提出了“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兩年后上映的《開國大典》，成為主旋律影片的標志性作品。及至1990年代以降，主旋律影視劇成為了一種特殊的影視類型，出現了《焦裕祿》《大決戰》三部曲、《開天辟地》和稍后的《紅河谷》《黃河絕戀》《走出西柏坡》《鄧小平·1928》《集結號》《建國大業》《唐山大地震》《建黨偉業》等影片，大都具有史詩風格，群像和平民百姓成為表現對象，同時也呈現出類型化的探索取向，在所截取的歷史橫斷面中表現人物，表現人物與事件的關系，表現人物在特定情境下所做的選擇，力圖破除長期以來文藝作品中對正面人物的臉譜化設置，凸顯其普通的人性一面和市場的需要，反映了電影作為文化產品的功能。

　　不能否認，在此階段，也有一些創作者對于主旋律的認識過于狹窄和片面，把主旋律等同于概念化與程式化，導致一些主旋律影視作品成為與市場需求與藝術規律相悖的高高在上的宣傳畫。可喜的是，近兩三年來，越來越多的創作者意識到，概念化的表達，需要以類型策略來替代。劇情緊湊，營造緊張的故事張力，反映最牽動人心的東西，是創作者觀影者的共同期詣。只有在血肉豐滿的歷史與生活中，影片中的個體才能真正回歸自我。主旋律影片，不能局限于寫歷史的或目前的事實，尤其是其中的重大現實題材影片，聚焦表現的大都是會使人看到未來和希望的正在進行的偉大改革，創作者的眼前永遠應有一幅中國以至世界文化的全景。

　　特別是隨著對主旋律影片中商業元素的挖掘，創作者熱情迸涌，出現了《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動》《戰狼》這樣的作品，借助商業電影的敘事模式、融入特效等手段而又契合商業化元素，努力做到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的統一。除了上面說到的三部之外，《我的戰爭》《那些女人》　拍出戰爭的殘酷性和真實性，通過讓年輕觀眾樂于接受的手段有效傳遞了英雄主義。《血戰湘江》《勇士》《大會師》　將戰火紛飛中的領袖帶入普通大眾視線，從神圣走向真切可感。

　　與此同時，還有一些主旋律電影則在藝術語言的拓展上做了嘗試。《我是醫生》采取紀錄樣式，展現了電影的多樣性和表達的多種可能；《母親的飛機場》《夢開始的地方》把故事放到民族風的基調中表現；李雪健、陶慧敏主演的《老阿姨》、陶紅主演的　《為了這片土地》、儲智博主演的《燕振昌》請明星做角色表演，特征鮮明。

　　所有這些努力，都使得主旋律概念獲得了泛化的擴展，從最初特指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和現代歷史題材，向著表現主流價值觀拓展，主旋律電影因此在表現范圍、藝術手法和人物塑造上更加靈活多樣。任何電影的創作及其當代性都關系到電影在觀眾那里的接受度，主旋律作品也不例外。直面現實主義，將主旋律概念廣義化，推動以至演繹出了一種創新性的改變，增加了作品的親和之感，使觀眾通過電影學習、了解歷史，在觀影欣賞中獲得陶冶和浸染，獲得正向的思考力。

　　主旋律影片的改變，是市場也是社會發展的需要。這和觀眾直接攸關。市場化作為一種思維，聚集中心是金錢是票房是逐利，關心觀眾多少的背后，是狹義的商業中心主義，是眼皮底下的經濟考量。這無疑已經形成了制約中國電影發展的根本力量。但歸根結底，好的基本電影才代表著藝術和文化以至文明的根本精神和核心價值。即使是高票房，對主旋律電影創作者來說，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做電影本身，才是旨趣所在。

　　回顧電影史的時候，我們會發現一些電影，特別是主旋律電影作品在今天看來它的藝術價值可能已經非常有限，但在某些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卻受到熱烈的歡迎，以至給當日的觀眾以審美的愉悅。這其實不能說特定歷史時期存在著特定的審美標準。究其原因，從觀眾方面說一是電影發展的向度和歷史發展的向度未盡一致，其次是時代與藝術教會了他們如何分析人物接受人物，還有，電影范式的擴展、探索與接受，應該允許和鼓勵。這些文化的或藝術的因素不僅在觀眾選擇的自覺方式和立場上表現出來，而且尤其會在觀眾直覺的以至意識不到的地方表現出來。想想近年北京國際電影節、上海國際電影節期間展映的包括國產電影佳作在內的世界優質電影的一票難求，就不難明白：電影是一門工業，好電影才會贏得觀眾。這提示我們，文化藝術限定了電影家觀察世界的方式，制約了他們的所思所慮即他們認為當然如此的東西。主旋律作品也一樣，真實的進步動力，來自電影的發展，來自有著嚴苛檢視一切的“毒”眼光的觀眾，乃至時代社會。

　　(作者為中國藝術研究院電影電視藝術研究所所長)